解开中小企业贷款难题的疑团

中小企业贷款难问题由来已久，学界讨论了十多年，出主意的不少，但管用的却不多。当年，学界建议四大国有银行内设中小企业信贷部，结果机构倒是成立了，可贷款难却并未解决。后来又成立了中小（股份制）银行，本指望中小银行会服务于中小企业，不成想中小企业的贷款还是无人问津。中小企业难道真的是告贷无门？

我想不应该是这样。银行不给中小企业贷款，就银行来说其实也有“难言之隐”。有人指责银行嫌贫爱富。这虽然是实话，但实话未必在理。想深一层，世上哪有银行不嫌贫爱富的？银行不是慈善机构，它不仅要盈利，而且还得考虑存款人的资金安全，在商言商，不嫌贫爱富行吗？换位思考一下，假如你是银行行长，有两个企业要贷款：一个家大业大而另一个本小利小，你会把钱借给谁？

难题也就在这里，一方面，我们没法让银行不嫌贫爱富；另一方面又要让中小企业从银行那里得到贷款。可以肯定，要解决此难题仅有政府重视还不够，关键是要有办法让银行给中小企业贷款既感到安全又能赚钱才行。

当下学界有个流行的看法，以为大银行不给中小企业贷款是大银行财大气粗眼中无中小企业，于是认为发展中小银行问题就可迎刃而解。这看法很有代表性，比如针对农民贷款难，又有人建议应大力发展村镇银行，认为村镇银行就一定会给农民贷款。事实上，这些看法纯属闭门造车，是想当然。这些年，中小银行显然只对大企业情有独钟；而农村金融机构呢，以农信社为例，作为农民的合作金融组织本应为农民排忧解难，可农信社的资金却不少流向了城区。

所以我还是那句话，银行就是银行，不要指望银行能发善心，也不要以为中小银行就理所当然会给中小企业贷款。经济学推断行为，永远要从约束条件下利益最大化那方面看。这是说，银行不论大小，它放不放贷或是放贷给谁，考虑的都是给定约束下的自身利益最大化，而不是企业大小，也不是其他。若贷款给中小企业收益比贷款给大企业高，收贷也安全，银行怎可能有钱不赚呢！

银行本来就是自负盈亏的企业，既然自负盈亏，它当然要考虑贷款的收益。再说银行谁不想做大做强？今天的中小银行不会永远安于做小，也希望日后能成为大银行，而要由小做大，不看重收入怎么行？至于银行为何要关注贷款安全，道理也简单，因为银行的贷款用的是储户的存款，银行放贷风险越小，储户才会越放心，这样银行的吸储能力才会越强。

举例说吧，假如你是储户，你把钱存入银行最起码的要求是什么？除了取得利息收入，是不是还希望能保证你的存款安全？若银行不做承诺或是你对银行没信心，你敢把钱存进银行么？正因如此，所以银行要保证储户存款安全就得注重贷款安全，不然贷款放出去收不回，储户哪有安全可言？这样看，银行嫌贫爱富不光是为自己，同时也是为储户，既如此，银行怎能受到公众指责呢？

如果银行不该受指责，那么中小企业贷款怎么解决？眼前困难在两方面，一是相比大企业，中小企业贷款额度小，可对银行来说，贷款一千万与贷款一百万的审贷手续完全一样，成本也差不多，故银行往往乐于做大贷款而不愿做小贷款；二是中小企业由于规模小，可抵押资产不多，有的甚至就没有资产可抵押。空手套狼，银行当然不肯贷。几年前我在大庆油田调研时一位负责人告诉我，银行整天追着他们要给贷款，为什么？因为给大庆油田贷款没风险。

困难明摆着，显然，中小企业要想从银行得到贷款必须满足两个条件：第一，让银行做小额贷款与做大额贷款的成本收益率相等。前面说了，银行一次放贷一千万与放贷一百万的审贷成本大体相当，这样放大额贷款的成本收益率就要明显高于放小额贷款，所以要让银行肯为中小企业贷款，惟有提高小额贷款的收益率，舍此无他。说得更直白些，就是要给银行自主权，允许银行相应提高中小企业贷款的利率。

也许会有人觉得这样对中小企业会不公平，其实这与公平与否没关系。我的观点是，只要银行给出的利率中小企业能接受，是你情我愿，旁人（包括央行）就大可不必说来说去。不然把利率控死了，小企业从银行借不来钱，被逼无奈就会去非法集资，那样利率可能会更高。

第二个条件是财产抵押。很多中小企业处在创业起步期，急需贷款而又无财产抵押，这确实是令人头痛的问题。我感到关键还得有担保机构。前些年为帮助中小企业贷款，不少地方政府出资成立过担保公司，可由于赚的少赔的多，目前这些公司大多名存实亡。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观点，中小企业吸纳了大量就业，而扩大就业是政府的职责，从这个角度看，为中小企业提供担保其实具有公共服务的性质，既如此，政府对担保机构就不该以利润论成败。（中央党校教授 王东京）